一枝

14.

好像听到了郑轩的抱怨似的，黄少天想了半天才打算说出口的话在老板娘笑眯眯的一边上菜一边抱歉的背景音里给忘了个干净。

他只好撇撇嘴，在偶尔夹菜的间隙里抬头看看郑轩的表情。

“......我说，”郑轩干脆撂下筷子，“黄少你一直盯着我几个意思？”

“啊，我有吗？”黄少天愣了愣，眨巴眨巴眼，“那不是......那不是我喜欢的那个菜离你近一点么......你吃你的饭，老关注我看哪儿干嘛。”

“要是你的目光没有那么热切，我觉得我也不会关注你的好吧，”郑轩叹口气，又拿起筷子慢吞吞的开始吃，“能老实吃顿饭吗？”

“操......”黄少天皱皱眉，声音小了下去，“就当老子吃淡罗卜操闲心好了。”

“你朋......额，前男友刚刚打电话是叫你过去吗？”喻文州抬眼看着郑轩。

“他自己玩得挺开心，”郑轩头也没抬，自顾自己的戳着碗里的白米饭，“再说我这不和黄少待一块儿么，赶不过去。”

“那是你不想过去，”黄少天再次打岔，“诶，你是不是觉得缸尬啊？”

“是尴尬——拜托你把音发清楚好不好，”郑轩白了他一眼，“......你们关注我干嘛，操，不就一个电话嘛，没完了还，”他从餐桌旁边抽了一张纸出来，生硬地开始转移话题，“黄少你吃完饭有事儿吗？”

“没有啊，”黄少天愣了愣，自然的接过话茬，“不说好了今天去破篮球机的记录嘛。”

“......要喻文州陪你去吧，我下午想回学校。”

★★★

“那，看见没，简直是亲哥们儿，”黄少天有点咬牙切齿地说，“用完了就不要了。”

“......”喻文州笑笑，“你们早上在游戏厅里？”

“嗯，”黄少天点点头，“在那之前老子还给他们寝室换了一桶水，妈的，你说我怎么这么好？”

喻文州听完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他挺想伸手揉揉这人的脑袋，因为黄少天整个都在用‘快他妈来表扬我’的语气在朝他抱怨，他觉得和黄少天待了一会儿后工作积压的沉闷一下都没了，“嗯，我也觉得你很好。”

“......”黄少天愣了愣，看着喻文州笑的弯起来的眼睛，心跳声突突的传到他耳朵里——这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啊，赶紧给我打住，黄少天你、你心跳这么快做什么？

“算了，”黄少天赶紧转移视线，眼神有点闪躲，“那个，你会打篮球吗？”

“唔，不太会，”喻文州想了想，“就高中体育课学了几下。”

“那不就是不会么，”黄少天撇撇嘴，一边拉起他的手一边往换游戏币的机子前走，“咱们先换二十块好了，都玩篮球机可能有点儿浪费......等会儿再带你玩其他的。”

在换游戏币的机子滴滴滴滴的往篮子里掉游戏币的时候，黄少天一手搭在游戏机上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微微侧过脸看了一眼喻文州——结果自然是毫不意外的四目相对。

喻文州一直都站在旁边看黄少天，可能是难得有人这么对他的胃口，他总觉得黄少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都在散发的一种吸引他的光芒，并不刺眼，也不温暖，但就是让他挪不开眼。

他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十几岁的小孩儿了，以前也谈过女朋友男朋友，也有过几次妙不可言的和早就连对方的脸都忘掉的晚上，但遇到黄少天之后就突然想好好来谈次恋爱了，倒不是说他变得多纯情了，只是在薄情了很久之后厌烦了这样冷冰冰的生活，尽管黄少天的光芒对他来说并不温暖，但好歹还是照亮了一部分自己的阴影的。

“你眼睛......挺亮的啊。”黄少天不经意的开口，故意把脸侧过去没有看喻文州，修长的脖颈一下子暴露出来，简单的衬衫衬得他的皮肤看起来白皙的不像样。

喻文州愣了愣，笑起来，“你这么说一个男人他不会觉得高兴的，”他垂下眼睛看这个一直吐着游戏币的机器停下来，弯腰把下面的小篮子拿起来，颠了颠，“这么多？”

“......嗯，”黄少天看着喻文州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毛，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嘴唇，又立马接着往下说，“玩两盘就没了。”

......操，这个喻文州是不是在勾引我？黄少天有点气恼，自从他发现自己身上可能也隐藏着新大陆之后，每次看喻文州——这人就算没什么表情盯着他看，或者稍微似笑非笑那么一点儿，他就紧张得不行，心跳也跟着上来了......还他妈自己控制不住。

完蛋了，老头儿，黄少天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忐忑，我觉得我可能是个同性恋啊。

......

“投三个币啊？”喻文州微微睁大了眼睛，“这能玩多久？”

黄少天熟练的投了三个币，往台子上的按钮一通乱按，直起身子扭了扭脖子，“那要看技术了，”他勾起嘴角邪气地笑了笑，“我听说一般的狠角儿都是拿两三个币在游戏厅里玩一天。”

几声机械的倒数之后，挡着篮球的板子被放下，篮球随着重力往下滑，一骨碌全滚到黄少天手边，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上边儿的篮筐，一个接一个的往上投篮。动作并不快，懒懒散散的在喻文州看来像是在热身一样，但每个投球出去的瞬间用力的姿势很好看，灵活的手腕和节骨分明的手指在篮球的映衬下显得很有那个味儿，这让在旁边抱着装游戏币的小篮子的喻文州有点口干舌燥。

黄少天最开始的三个币在玩了两轮之后就走到了尽头，甚至可以说在篮筐还没左右摇摆多久之后黄少天就停手了，他拧过身子看了一眼喻文州，招招手。

“......”喻文州愣了愣，指指自己，“我？”

“嗯，过来啊，”黄少天又朝他招手。

喻文州只好把小篮子放在机器台子上，朝黄少天那边走，“怎么了？”

“你也来投。”

“诶，不用了，”喻文州皱皱眉，这些篮球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表层都有些磨损了，他摆摆手往后退了退，“我不太会。”

黄少天干脆抓住喻文州抬起来的手腕，这家伙瘦得让他有点没想到，暗暗吃了一惊后还是把人拉到了面前，“我教你不就行了，投篮呗，抓起球往那个框里投，别太用劲儿，用手腕的力量......”然后他拿起一个球递到喻文州手上，“试一下，反正咱还有好多币。”

喻文州低头看了眼手里捧着的球有点发愣，本来吧，这么大一老爷儿们出入这种满是学生的游戏厅就有点儿尴尬了，这会儿还要让他陪着这人玩什么投篮......他承认，他是想泡黄少天来着，但用不着这么出卖色相吧。

旁边的黄少天等的有些不耐烦，直接两手包着喻文州的手，身子一转绕道喻文州身后，从后面抬起喻文州的手往上投篮，这个姿势看起来好像是他从身后抱着喻文州似的，总之挺亲密。

“......”喻文州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才投出去的球已经顺着他俩的力道砸到了篮筐上，顺了两圈从旁边歪下来了——没进。

他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黄少天的‘啧’的一声从耳边传来，身后那人贴着他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又拿起一个球，以同样的姿势往上投篮。

喻文州脑袋噼里啪啦炸了会儿，黄少天的温度贴着身后传来，温热的呼吸洒在他后颈那儿，两只好看的手还分别覆盖在自己的手上，这俩白的差不多的手看起来分的也不太清楚，好像有几只手指还上下的搭在一起，映着深色的篮球有些触目惊心。

——“嗙！”篮球直接打在后面的墙上，连篮筐都没碰到。

“喂，”黄少天侧头看了眼眼睫毛轻轻颤了下的喻文州，这个动作看起来很暧昧，因为如果再近一点，他的嘴巴就能碰到喻文州的脖子了，他沉着嗓音笑了笑，“你发什么呆？老子在教你投篮，认真点儿啊。”

......

“学长，”卢瀚文歪了歪脑袋，“咱换个位置说吧。”

“行，”刘小别点点头，不怎么在意，“你们事务所？”

“......唔，那我得给文州哥打点电话，他可能不在事务所，早上还和我说最近有点抽不开身呢，”卢瀚文想了想，又咬咬嘴巴，有点小心翼翼，“小别学长，你家里......现在有人吗？”

刘小别愣了愣，“没，没人......但我家，嗯，挺乱的......特别乱，我家特别乱，这会儿招待不了你。”

“啊，不是，”卢瀚文连忙摆手，他有些脸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随便问问，毕竟私事儿嘛，公共场合说也不太好......那咱们找个人少的地儿就行了。”

“......嗯，”刘小别点点头，嘴巴往前呶了呶，看了眼面前剩下的小生煎，“吃饱没？”

“嗯，这家生煎还蛮好吃的，”卢瀚文低头笑了笑，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望没被人发现，抬起眼又是那个阳光活泼的小男孩儿，“......谢谢学长啦。”

刘小别朝他笑笑，“我有时候肚子饿了也吃这里的小生煎，老板人挺好的，实在。”

“我也觉得......”卢瀚文点点头，四处瞅了瞅周围的空位，在一角发现了抽着烟打盹儿的老板，“这里买单！老板！”

刚走离店铺没多远，从旁边拐出来一只小奶猫，喵喵喵叫得人脆生生的心疼，卢瀚文忍不住多朝那小猫看了两眼。

哪知道这小猫像看到主人似的朝他爬过来，嘴里也一直小声的叫唤着，跟哪家小孩儿闷声哭似的，委屈死了，差点没把卢瀚文叫得心给化了。

他往前走两步，这小奶猫愣了愣又缠上来粘着他的裤脚，用脸小心翼翼地蹭他，还抬起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学、学长，这只小猫好像把我当娘了......”

“.......”刘小别也愣了愣，这只小猫身上挺白净，不像野猫，而且问题是，这他妈眼睛要不要这么看人啊，真心能把人萌化了，他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卢瀚文，谁知道这小孩儿居然也抬眼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于是入了社会还有些年份的刘小别差点没被这一人一萌给净化了，他觉得自己声音都有些颤抖，“......那怎么办？”

卢瀚文又低头看了眼蹭着他裤脚一脸满足的小奶猫，心里叹口气，他干脆蹲下身子，伸手顺了顺这小猫的毛，“......喵。”小奶猫眯起眼睛叫了声，感激的往他手心拱了拱。

“......它是不是饿了？”

“这是谁家扔下的？”

“学长，你家大吗？”

“谁这么缺德？”刘小别还在抱怨，听到卢瀚文的话一怔，“喂，我连养我都够呛......”

“学长，我最近被家里赶出来了，没办法养它，”卢瀚文微微垂下眼睛，语气特别软，“能不能先放你家？”

“你要养？”刘小别皱皱眉，“要是这猫有主人呢？”

“那就还给别人呗，”卢瀚文笑笑，捏捏小奶猫的下巴，“反正这家伙八成是被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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