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

5.

喻文州蹲在地上磨磨蹭蹭了一会儿，“那个......搭把手。”

黄少天愣了一下，“别那个那个的叫，我有名字的，”他凑过去拉过喻文州的手勾搭到自己肩上，“能站起来不？瞧你这小身子板，忒不禁打了吧。”

“嗯？”喻文州侧过脸鼻尖扫过黄少天的脖子，俩人都愣了一下，他又赶忙把脸侧回来，暗自勾起嘴角，“还不是因为你不禁逗。”

王杰希在旁边看这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总觉得这俩人不像是第一次碰面——陌生人之间那一点儿生分完全没见着，倒是勾肩搭背往前走的挺自然的，他想了想还是三两步追到前面拦住了黄少天。

不过他本来想说的话在看到喻文州一脸的笑意之后给忘了个干净。

王杰希一脸黑线，被人揍了到底是有什么可乐的。

他尴尬的理了下嗓子，“咳......这附近，好拦车么？”

“还行吧，看点儿，”黄少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个点儿对面楼里的姐姐们都出来了，应该不怎么难。”

“......那行吧，”王杰希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然后把手臂上的外套拿下来给自己套上，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的朝喻文州说，“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喻文州眯着眼睛笑得神秘莫测，“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好。”

★★★☆☆☆

黄少天架着喻文州的一只胳膊拉着他往酒吧外边儿走，一边走还一边数落，“不是我说，你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在走道里勾搭来勾搭去的啊？就我还算是脾气好的——没往你身上其他旮旯里打，这要是碰上哪个脾气冲的炸药包不得一点就炸给你往死里打啊，哎哎哎我就这样轻轻碰了一下还得把你送到医院里去——这几天净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一大早上还让一姑娘给踩了一脚，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喻文州刚开始听黄少天干净利落的嗓音还挺舒服的，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冲劲，精气神都挺足，让人忍不住跟着一起乐......不过就像吃东西一样——哪有一样东西往死里吃的那种吃法啊，黄少天叽里呱啦在耳朵边不停的说，最后喻文州也有点儿开始吃不消。

“——喂，你叫什么？”喻文州一愣神的功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黄少天问自己的名字，刚准备开口那人却有点不耐烦的拿肩膀拱拱他，“跟你说话呢，你皱眉做什么？”

嗯？喻文州下意识放松了一下眉心，估计刚刚是让黄少天说的没辙了有点烦恼。

“......不好意思，我叫喻文州。”他恢复之前含笑的样子，微微侧脸想看一下黄少天的表情。

结果因为俩人实在凑得有点近——他稍微侧一下脸嘴巴就能碰上黄少天的脸蛋儿，喻文州只好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又默默把脸扭回来。

这边这位神经粗的跟麻绳儿一样的黄少天怎么可能发现自己刚刚差点被人占便宜这么操蛋的事儿，他还傻了吧唧的继续找话聊，“哦，怎么写啊？”

“一个口一个俞的喻，文化的文，没有三点水的那个州，”喻文州不紧不慢的说，还伸出另一只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两下，“......你呢？”

“我？”黄少天愣了一下，“我叫黄少天，少年的少，每天的天。”

“每天的天？”喻文州反应了一会儿有点想笑，“为什么不说是天空的天？”

“有什么区别？”黄少天斜眼倪他，“我乐意这么说，不行啊？”

“没有，”喻文州发现黄少天看人的眼神挺勾人，他心里跳了跳，“都是一个字......只不过第一次听人这么介绍，有点不习惯。”

黄少天在旁边哼哼两声，“这附近有家小诊所，就去那里随便看一下吧......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事儿的样子，”他低头看了一眼喻文州的肚子，本来还抬手准备碰一下，结果“卧槽”了一声就干巴巴把手停住了，堪堪悬在喻文州小腹前。

“......”喻文州，“那就先去那里吧，”他有点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整个人还处于‘老子好震惊啊’的状态的黄少天，“少天？”

“干什么！”黄少天反应过来瞬间炸毛，猛地把手收回去，恶狠狠的朝喻文州说，“别这么叫我啊！又不是什么人叫这么亲密干嘛！”

“......”喻文州温和的笑了一下，“你也可以叫我文州。”

黄少天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谁要那样叫你了！”

黄少天心里咯噔一凉，刚才差点就上手了啊！在大街上啊！摸一男的的肚子啊！老子怎么会有一种这事儿一点都不稀奇的错觉的！难道......不可能，黄少天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一定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病娇现在脸色太白了需要人照顾我才大发慈悲的想要看看他的病情......老子怎么可能是弯的！

“叫三个字显得很生分啊，”喻文州还旁边自顾自的说，“叫你少天又不会怎么样。”

“多叫一个字就更不会怎么样了！”黄少天一脸严肃，“给我把名字叫全了。”

“......知道了，”喻文州垂下眼睛，声音很轻柔，“黄少天。”

“嗯，”黄少天满足的点点头，拉着喻文州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了，“你每天都来这里？”

“也不是每天，”喻文州想了一下，“我找到这个酒吧也没多久。”

“你......那个，什么时候，额......知道自己，喜，喜欢男人的？”

“嗯？”喻文州等着黄少天支支吾吾涨红了脸把一句话说完，他愣了愣，马上又笑起来，“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记得了，大概就是发现自己对姑娘没其他人对姑娘那么热衷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才开始的？”他眨眨眼，“有很久了吧。”

“对姑娘不热衷？”黄少天皱了皱眉，“......所以就喜欢男人？”

“也不是这么说，就是先觉得自己不喜欢姑娘才奇怪，然后就想，为什么不喜欢的姑娘呢，”喻文州歪歪脑袋，街边路灯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看起来很温柔，“......后来发现是因为喜欢同性，”他的眼睫毛挺长的，垂下眼睛都看不清眼里什么情绪，“不过我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男人就是了。”

“哦。”黄少天尴尬的应了一声，发现这么问人家隐私有点不太好，听不听都是个问题。

听吧，人跟你掏心窝子什么都说了，以后指不定什么麻烦苦水都往这吐呢，不听吧，不听吧......不听吧，可是又很想听......

他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就他妈欠了，怎么着吧！人自己跟我说的又不是我逼的！还不让听了！

黄少天心里平复了一下，刚准备继续说话，发现喻文州脚步顿了顿，“......怎么？”

“......那个医院，”喻文州捂着肚子冒冷汗，“还有多远？”

“不远了不远了，”黄少天才反应过来，“又疼了？诶你这怎么还一阵一阵的，要不要紧啊？”

喻文州摇摇头没说话，跟着黄少天的步子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发现黄少天停下来盯着自己看，眼睛简直要看进人心里——就好像望见一幅浸墨的画，简单的勾勾画画一两笔就把人给迷住了，眼神挪都挪不开。

“啧，”黄少天先不耐烦的放下喻文州的手，等他站稳了才说，“我背你。”

他转过身子往前面倾了一点，侧过脸朝喻文州，“快他妈上来——老子又不是在大马路牙子边儿扎马步的，快点啊。”

“其实也没多疼......”喻文州脸色有点白，耳朵尖却可疑的红了一下，“我自己走也可以——喂！”

黄少天干脆反手拉过喻文州的双手环在自己肩膀上，身子往上一拱，喻文州猝不及防被拉着往前靠，还没反应过来，黄少天就蹲下来拉开喻文州的腿，一咬牙一用劲就把他背起来了。

“哪那么多屁话......”黄少天调整姿势嘟囔了一会儿，“哥们儿你也不轻啊......”

“那就快放我下来。”

“扯淡呢，”黄少天乐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你弄上来——抱紧了啊，我们要起飞了！”

黄少天说完就撒开腿往前跑，颠儿颠儿的劲儿让喻文州在后背上不得不紧紧环住黄少天的脖子，还得尽量让上半身靠近黄少天一点，不然就硌得生疼。

其实他本身被黄少天揍的那块儿地不怎么疼，顶多就是青了一点。

疼的是他的胃。疼的还他妈天翻地覆了。

他咬咬嘴巴，也顾不得路边路人惊诧的目光了，叹口气把下巴搁在自己胳膊上，脸蹭着黄少天的脸。

一路上差点没把他晚上喝的那点酒给颠出来。

“唉我的妈，”黄少天轻轻蹲下身把喻文州放下来，忍不住喘了一会儿气，“负重五百米啊......”

“抱歉，”喻文州抬手揉揉鼻尖，一路上这么乱来的蹭让他的脸有点红扑扑的，虽说他的呼吸也不怎么平静，但还是笑着拍拍黄少天的背，“谢谢你，黄少天。”

“额......”黄少天身体绷紧了一下，一会儿又恢复之前大大咧咧的样子，“算了别说了，唉我的天，吃了一肚子西北风——快快快，往里边儿走，”他推推喻文州，打开了小诊所的门，“大晚上穿这么一点还是有点吃不消啊，明天多带一件衣服出门好了......”

诊所里一阵烟味儿，熏得喻文州一进门就咳嗽了一下。

黄少天站在门口愣了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往里边儿走，“苏妹子！苏妹子！苏妹子在不在啊！”

“......哟，哥看看，哪个稀客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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